【颜奕铭X李繁花】曲江游.下(我都不好意思打这个h预警了
※冰燃烧的尺度同人,cp见标题
※h慎!小醋缸设定慎!
ooc到我都无法直视了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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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十。
丙午日,岁建,宜出行,祭祀,谒贵人。
一艘三层画舫从皇宫大开的水门中缓缓驶出,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船顶一条金色巨龙,舒首摆尾,正作腾云驾雾之姿。以龙为饰,这是只有皇帝才能享有的殊荣。
随着画舫而出的,还有两队玄衣黑甲的御林军,分列两岸,护卫着画舫向前。
金林河畔,万人空巷。
沿河每一个渡口,都有一位新科进士倚马而待。金榜题名,端的是怒马鲜衣,意气风发。
“想出来玩就直说,何必打着这些士子的幌子?”
李繁花从船舱中走出,一身绯衣,颀眉秀目,轻敲手中折扇,怡怡然一个春日出游的公子哥儿的模样。
颜奕铭没有回他,站立于船首,拇指习惯性地轻轻摩挲着栏杆,上面雕刻着游龙在繁花中穿梭的图案,面容端仪,俯视四方,傲然接受着城中万民的景仰。
“繁花你看,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
不好意思拿错隔壁《霸道皇帝爱上我》剧本了……
“繁花你看……”
李繁花从船头望去,两岸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挤满了希望一睹天子风采的百姓。不远处渡口上,一青年一身红衣,身旁一匹高大的白马。
“他叫楼初定,东川人士。楼家是当地一个望族,他自小就被称为神童,五岁写诗,八岁作文,十六岁中乡试,弱冠入京,如今在京中已是小有名气,正是那日朕与你说的第三人。”
李繁花远远看着那人,“听起来倒是个人才。陛下了解得这般清楚,看来是准备起用此人了?”
说着,他似是猛然想起了些什么,脸色突然一赧。
那日,他和颜奕铭在御书房里胡天胡地时,这人的试卷恰就摊开在一旁,他也就……记住了这名字。
他下意识以扇掩面,想要掩掉脸上烧起来的温度。
颜奕铭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突然皱了皱眉:“怎么没戴面具?”
“啊?”李繁花这才发现竟是忘了这样重要的一件东西,连忙用手中折扇掩面转身,“可能忘舱里了,我回去拿。”
却被颜奕铭突兀抓住了手:“别戴了。”
李繁花住了脚,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颜奕铭望着那双碧绿的眼睛,似乎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繁花,朕想让这天下人……见见你……”
李繁花瞳孔微睁,猛地呆住。
“繁花,朕不想再躲躲藏藏了……”
“朕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天下人面前,握住你的手。”
颜奕铭端正了面容,脸上浮现出温雅的笑意,话声略略低沉而富有磁性。
他向李繁花伸出一只手。
像是一场盛大的邀请。
“若朕邀国师共赏这万里河山,卿可愿?”
回答他的那个声音微微发着颤,有些哑。
可那只搭进手心里的手却坚稳无比。
“幸与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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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奕铭与李繁花没在船头站多久便回到了船舱内。画舫的整个三楼都是皇帝的私人船舱,进士们未经允许,不得上到此处来。
两人刚结束了一个悠长的吻,李繁花脸上泛起浅淡的绯色,正好似春日里一枝桃花。
他看着对面的皇帝,心里仍是一片惊涛骇浪。
他是个男人,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妖怪一样的男人。所以他从来都不曾奢望,有朝一日,能够与颜奕铭在世人面前并肩而立,携手相望。
只要两人能够像现在这样,把小内监们都赶出去,牵着手,偶尔交换一个缠缠绵绵的吻,便觉得这已经是老天赐给他的最大的幸运了。
可他的贵人,却要在全天下人的面前……宣告他的身份。
两人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李繁花紧紧抓着颜奕铭的手,很久很久,看着那人温柔而坚定的笑容,眼睛有些酸,莫名地想哭。
但最终,也只是抱着颜奕铭,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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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游船快要到达杏园的时候,冯蕖在门外问了一声,颜奕铭与李繁花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想起了楼下被他们晾了半日的进士们。
忽闻岸上一片惊呼,两人探头出去,正见一个红色身影从船上一跃而下,船离岸边尚有数丈距离,那人却凌空而过,稳稳落在堤岸上,身形如骄鹰般矫健。
红衣人对河岸上的百姓一拱手,翻身跃上早已备好的白马,衣角在空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人群便自发让出一条道来。
那人一拉缰绳,策马向杏园方向飞驰而去。
颜奕铭赞叹两声,“这是那个楼初定吧,着实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李繁花转头问他:“这又是作何?”
身后冯蕖连忙代答道:“楼进士少俊,被推举为探花使者,需比别人先采得园内名花,估摸着这就是先往园中探花了。”
“哦,采花?”颜奕铭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繁花一眼,突然抓起一旁面具,盖在了李繁花脸上。
李繁花差点被吓了一跳,道:“方才不还在说让我不戴面具了吗?怎么现在又……”
“方才是方才!……咳咳,此事,总得从长计议嘛……”
李繁花自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不是花!说起来,这名字还不是贵人取的,一个大男人叫繁花,也亏贵人想得出来……”
说是这般说,面具倒也没摘下来。
颜奕铭看着他把脸上面具一点一点摆正,系上丝带,嘴角弯起一抹微带得意的笑。繁,花,他倒是极喜欢这名字。当年李繁花被他捡回来时,还是个无名无姓的小乞丐,只道别人都叫他阿绿,想是他眼睛颜色的缘故。颜奕铭就给他取了如今这个名字。后来每次想起来,都甚是佩服起自己当年也不知怎的福至心灵,给了李繁花这么个名字。
繁花。繁花。百里繁花似锦,也不及他的繁花回眸一笑。
颜奕铭这样想着,竟突然生起些后悔起来。他的花,今后便要被旁人看了去,光是想想,都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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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园依水,虽名杏园,园中却不单单只杏花一种,而是遍植百花,四季飘香。
每年曲江游船之后,新进士们便于这杏园中设席下宴,谓之杏花宴。一来是向考官谢恩,行门生之礼,二来亦是交流同窗感情,相互之间熟稔一下。
此时,杏园中早已备好桌席,众人随颜奕铭依次入座。
只余左下第三席空着。
“探花使者怎还未来?”有相熟的进士交头接耳低语道。
话音刚落,便听帐外高声唱道:“探花使者到!”
一人一身飞扬的红衣,在两行群臣侧目之中,携着悠然的香风,步履稳健,昂首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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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使,又称探花郎,原是为这曲江宴游中增添趣味而设一职。出任探花使之人皆是由新进士所推榜中“少俊”,而且须比旁人先采得园内名花,否则便要接受众人的“惩罚”。
这杏花宴上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便是这探花使探来的最美的花,要送给今科主考官,以代表一众学生献上的尊敬与感谢之情。
可今日主考官显然不是席上最尊贵之人。须知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全天下的东西都是皇帝的,尤其是这些沾上了个“最好的”的东西。若是将最美的花依着老规矩送给主考官,又将驾临的皇帝置于何地呢?
所以,当探花郎捧着数只盛放的姚黄魏紫向皇帝座下走来时,并没有人感到太惊讶。
“探花郎献上的花,陛下怎不接受?”
作碧银国师说话时,李繁花为掩藏身份,会稍稍改变一下语调,较之自身的声音,更显沉厚稳重。
可今日,颜奕铭只觉这调子阴阳怪气得很。
再一看,好一个年轻俊朗的探花郎!
颜奕铭心里暗笑一声,伸手接过探花送来的牡丹:“卿有心了。”
楼初定伏身恭敬行礼,道:“今日陛下驾临,实乃臣等毕生之幸。此花乃诸位同窗与微臣一同择选,牡丹乃花中之王,国色倾城满天香,谨献与吾皇,恭祝陛下千秋万岁。”
待他入座,颜奕铭起身长跪,双手捧起酒樽,笑道:“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众人似是没想到天子如此随和,纷纷举杯共祝。
李繁花亦起身,只是眼角余光总是时不时地瞟向天子案桌上那束探花使者献上的牡丹,显露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定。
颜奕铭在心底暗笑。倒也不怪李繁花,颜奕铭扪心自问,若是有人也这般当庭送了李繁花这样一束花,他只怕也是要恨不得速速扔了这娇艳欲滴的玩物才好!
可现在正是宴会之上,颜奕铭不可能拂了众人的兴,也只有暂且先接过花。至于李繁花处,待宴会结束,再想想办法好生哄哄吧。
颜奕铭看着桌角这簇娇艳的牡丹,再看向左手三席那人,恰巧对上楼初定亦看向皇帝,两人目光一对,他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颜奕铭心里一亮,观此人行为举止,倒真像是个不凡之辈。正想着,突觉右腿上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去看右下第一席的李繁花,便见到碧银国师面无表情端然坐着,似是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可偏偏颜奕铭就是知道,别说是轻轻掐一下,李繁花就是想弄死一个人,也是连一根手指都不用动的。
果不其然,隐在面具下的目光悠悠转了过来,冷冷地对上颜奕铭,呲着小尖牙,无声地笑。
颜奕铭一个寒颤转回视线,又看见楼初定的笑容。
颜奕铭对他一笑,心里却在咬牙,探花郎啊探花郎,你可真是给朕惹了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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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的气氛被颜奕铭带起来,起初的拘谨也在欢悦温扬的丝竹声中渐渐消散。
或许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真有人大着胆子走到李繁花面前,噙着笑向碧银国师敬酒。
李繁花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红衣似火的探花郎。
说起来李繁花这国师当得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占着个国师的名头,行的却是侍中之事,既非佛门,亦非道家,甚至都不是修道之人,除了偶尔炼个丹玩,其他衣食住行,皆与世人无异。
若是往常,身旁内监必以国师清修之名挡了这酒,可今日,李繁花眼角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正被众进士围拥的皇帝,眼里暗了暗,声音极轻:“你可知,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敢给本座敬酒的人。”
“是微臣冒昧了。只是方才金林河畔,微臣偶见国师身影,惊为天人,这才冒昧敢请国师……”
话音未落,“叮”地一声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空了的酒杯微微晃了两下,悠悠地定在了案几上。
“探花使这杯酒,本座接了。”
似是没想到碧银国师会这么轻易接了这酒,楼初定微微一顿,很快便回复了脸色,亦笑着饮下自己杯中的酒。
放下酒杯,李繁花笑道:“探花使的文章本座也看过了,小小年纪便得如此锦绣文章,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楼初定似是早已习惯这般的赞赏,谦逊道,“国师诗文精妙绝伦,微臣班门弄斧,岂敢当此赞誉。”
李繁花唇角轻勾,“探花使不必客气,碧银不过实话实说。”
“不过,碧银想送探花使二字。”
“木秀。”
楼初定微微一怔。
李繁花又举起酒杯,“碧银不才,只于这占卜之术上粗通一二。楼进士,戒此一心,尔将前途无量。”
声音虽轻,却毫不留情,一字一字打在对面人心上。
楼初定额角渗出冷汗,强自镇定道:“微臣……谢国师教诲。”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从当上探花使,寻花,到献花,这一路,他出尽了风头。楼初定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自小,他就是那种无论在哪里都是最显眼的人物。现下被碧银国师一盆冷水浇下,才觉到后怕。
这里不是他可以肆意横行的家乡东川,不是几个纨绔子弟的小聚会,也不是文人之间相互交流较量的词会。
这是朝堂之上,当今九五至尊的面前。
作为一个小小的进士,他头上不知道还顶了多少一只脚就可以把他碾死的达官贵人,
在他还没有站稳脚跟之前,贪功贸进,实乃大忌。
可这位国师又究竟是何意,是好心提醒?还是蓄意威慑?
楼初定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就目前看来,这传说中的国师的确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物,光这一杯酒就喝得像下战书。楼初定暗自抹了把汗,决定以后还是少去招惹这位大人的好。
楼初定这杯酒喝得糟心,但在旁人看来却并非如此。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再堵不住。
就像世人对碧银国师的好奇,就像那张永远欲言又止的面具。隐藏越深的东西,往往最是能勾起人们的猎奇之心。
看着国师竟接了一个小小进士的酒,其他人也再已是坐不住了,纷纷以各种名义走到李繁花面前。
李繁花来者不拒,通通收下。
颜奕铭是知道李繁花的酒量的,看着他今天的一反常态,有心要去提醒一下。可这厢才一迈步,那边李繁花便干脆起身,带着几个进士走出大帐,独留下依然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皇帝。
待到颜奕铭好不辛苦才从进士们簇拥中脱了身,此时饮宴的大帐中却早已没了李繁花的身影。颜奕铭只能问冯蕖:“国师去哪了?”
冯蕖答道:“方才似是与齐进士,南进士往餐霞湖去了,陛下可要奴才去请国师来?”
颜奕铭摆摆手:“朕过去找他。”
一路行来,空中处处弥漫着浓郁芬芳的酒香与花香。偌大的杏园之中,人人手持酒器,逢花即饮,端的是风流浪漫,当真如前人所诗:“无人不借花园宿,到处皆携酒器行。”
颜奕铭看着这般场景,微微一笑,眼中竟似是有了些怀念之色。
当年,他对李繁花表白心意的一夜,空中所弥漫的,亦是如这般醺然的酒色。
只是如今,他的那朵花,却又藏到何处去了呢?
餐霞湖。
此时晚霞正浓,西边的云霞浓郁得像是要烧起来似的,映在波光万顷的湖面上,连水色都染作了艳冶的金红。
那人今日难得的穿了一袭艳色,夕阳暖红的光芒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泽,整个人都仿佛要融进身后那片浓冶的水色湖光中。
颜奕铭示意内监不要惊动,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李繁花身边围着好几位新科进士,而他站在中央,面前桌上一张素白生宣,随意搁了几只酒杯做镇纸,右手执一只玉杆鼠须笔,正自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嗯,每捉玉柄,与手同色。
颜奕铭想。
片刻后,李繁花收笔,半侧过身来,偏头笑着看了颜奕铭一眼。
只一眼,颜奕铭就知道这家伙喝醉了。
谁让那一眼媚眼如丝,而那人又已是,色若春花。
他轻咳一声,众人发觉,连忙下跪行礼。
“诸卿平身,不必多礼。”颜奕铭笑道。
“冯蕖,送国师回去。”
冯蕖连忙上前托住李繁花,李繁花站直身子,对诸位进士笑道,“诸位若愿意,改日来国师府,碧银必一尽地主之谊。”
说完转身,出乎意料地分外乖觉,随颜奕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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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脱离旁人视线,李繁花却突然甩开冯蕖的手,饿虎扑食一样扑到颜奕铭身上。醉了的人似乎力气总是特别大,直把颜奕铭扑了个踉跄。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李繁花就直接咬上了颜奕铭的唇,双臂紧紧搂住颜奕铭的脖颈,唇舌用力吸吮着,灵巧的舌尖探进颜奕铭口中,不停的撩拨,交缠,久久不放。
冯蕖连忙带着小内监们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下。
其实偶尔喝醉的样子也不错。颜奕铭在唇齿纠缠的空隙中模模糊糊地想。
刚这样想,颜奕铭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李繁花放开他的唇,从他怀里轻轻巧巧钻出来,食指遥遥点着颜奕铭,挂着笑绕颜奕铭转了一圈。
“还请陛下在此稍候片刻,繁花有一物要献与陛下。”
说完转身,丢下兀自在风中凌乱的颜奕铭,向前跑了开去。
他得逞般的笑着,回头见颜奕铭没有追上来,更是笑得开怀。
乐极易生悲。这一回头,李繁花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他喝了酒,脚步本就不稳,差点摔在地上。所幸旁边人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李繁花。
那人定睛一看,这不是国师吗?!
心上一惊,手下意识就松了。
李繁花本就失了平衡,还没来及站稳,“啊”了一声,继续往下坠。那人连忙又扶住他。
瞬息之间,所有在场之人都吓得一身冷汗。
冲撞国师,这得是多大的罪名啊!
还是李繁花最先反应过来。
“多谢多谢!”他连忙从那人怀里站起来,不顾旁人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的目光,转身就走。刚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几位惊呆了的新科进士们说:“若是一会儿皇上问起,你们就说没看见我~”
寻然,李繁花没影了,一群人还在原地呆立着。
等到进士们好不容易接受了那家伙真是国师的事实后,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诸卿可曾见到国师从这里经过?”
刚从惊诧中恢复的几人,顿觉吾命休矣!
颜奕铭转到他们身前,看着几人神情,心里苦笑。他指了指他们面向的地方:“可是往那边去了?”
有回过神来的人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
等等,那可是欺君啊!!!!
于是那人赶忙又拼命点头。
“看来是了。”颜奕铭一笑致意,不再多言,转身往李繁花离开的方向踱去。
只留余下众人一地萧瑟…………
“……方兄,我方才,一定是喝多了……”
“我可能也有些醉了。诸位,我们方才什么都没看见,是吧?”
“是是,刚才并没有任何人经过!”
“…………方兄好文采,小弟甘拜下风。”
“不敢当不敢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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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奕铭是在月光升起来的时候,在花圃里找到李繁花的。
李繁花是真的醉了。
美人如月下蝶,轻舞花间。
蝶翅轻颤,翩跹游走,此花彼花,朦月之华。
脚步虚浮飘摇,身形如风扶杨柳,两颊映上一点桃红,双眸脉脉含情如春水,盈盈不语似弦歌。
颜奕铭静静地站在花圃边,望着那只蝶,突然明白了为何戏里说,前朝那个著名的皇帝最喜欢看其贵妃的醉态。
——美人一醉,千古风流。
蝶在做什么?
蝶在寻一朵花。
一朵最美的花。
时起,时落,辗转,徘徊。
蝶终于看见了那朵花,像一簇燃烧的火焰,被月光永远凝结在最美的那一霎。
蝶满意地绽开唇角,收拢双翅,悠悠飘落在殷红盛放的花瓣上。像扑火的飞蛾。
李繁花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手指从花枝上缩了回来。
花上有刺。
缩回的手被一双手握住。一点鲜红的血珠开在莹白的指尖,那人似乎很是心疼,轻轻含住了。
舌尖细致地舔舐着微不足道的伤口,一丝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月光下,李繁花的眸子朦胧得像是梦境,他的神情也像是陷入了一场梦。
可他却不解风情地抽出了手,又去折那支花。
花被折下时,颜奕铭似乎听到了“咔擦”一声脆响,像折断一支玉。
李繁花拿出小刀,细细刮净了花枝上的刺。
转身,对着皇帝单膝跪下,一朵盛开的火焰便擎到了颜奕铭面前。
李繁花笑了,笑得那样意气风发,光彩夺目。
“陛下,是臣的这朵花美,还是那探花郎的花美?”
颜奕铭却是看也不看李繁花手上的花,一把抓上李繁花皓白的手腕。
他凝视着李繁花的眼睛,目光温柔而缱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花儿啊,这世上,怎还有花……比你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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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宿迁,第四名,从九品上,太常寺太祝……”
“楼初定,景州司……诶?”
这正是两人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下午。
御书房中,颜奕铭与李繁花坐在一起,面前是堆得高高的各色奏折与卷宗。
李繁花正拿着一本名录勾勾画画。面具早已取了,搁在案旁,烟眉微蹙,一双碧瞳专注地看着桌上名录。几缕银发从发冠中滑落下来,柔顺地垂在颊边,白贝一般的牙齿轻咬朱唇,更衬得唇色艳如红玉。思索良久,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顿似蝶翅扑朔,葱白般的手指提笔,落下一抹朱红。
最终经过吏部铨选授官的名录,还要交到李繁花手中审阅。这事既繁琐又耗时,李繁花向来不乐意亲自审,往往只是挑几个亲贵之子看看,其他的交给手下人核对了事。
所以,当今天李繁花抱着一大摞卷宗走进来时,颜奕铭惊得差点连笔都掉下来。
听见那声疑问,颜奕铭笑着把李繁花搂进怀里,“这个东川楼初定,得罪了我们国师大人,此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朕哪里还敢留着?”
“贵人知道啊……”李繁花咬了咬嘴唇,有些吞吐道,“不知者无罪,其实我也没真怎样,就是……就是……”
“就是怎样?”
颜奕铭把李繁花又搂紧了些,鼻尖凑到李繁花颈边,微热的气息拂过后颈,带着隐隐约约的悸动,李繁花脸上一下子泛了红,挣扎着要从颜奕铭怀里逃出去。
颜奕铭哪会让他得逞,又伸过另一只手抱住他,继续道:“……就是心里不舒服,堵得慌;就是不想看见他和我在一起,是吗?”
李繁花被人戳破了心思,反倒不挣扎了,抬起头来,一双幽深的碧瞳直视颜奕铭,“是,我就是不想见他一刻不停地在贵人眼前拼命折腾的模样。”
说着,他垂下眼,声音有些发闷:“贵人若是觉得繁花不该,繁花也认了。繁花心眼儿小,就放得下贵人一个,可贵人却是天下人的贵人……”
颜奕铭很干脆地用一个吻堵住了他余下的话。
他家繁花这拈酸吃醋的劲儿,他可是领教过不少了,说到底,就是求安慰求讨好。于是颇为干脆地身体力行把人抱在怀里好好怜爱了一番。唇角分开时,果然就见那张小狐狸一样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笑来……
“我是你的贵人,也只是你一人的贵人。”
颜奕铭说着自己都觉得酸倒牙的话,换得怀中人揽着他的脖子,吧唧一口印了上来。
看着李繁花眼角眉梢都扬起灵动鲜妍的笑意,颜奕铭心底一暖,罢了,酸就酸吧,谁让这人就是受用这个呢……
哄好了人,颜奕铭也终于舒了口气:“好了,我们说说正事罢。繁花,你那日说此人前途无量,可是真的?”
李繁花似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眼珠转了转,回头笑道:“贵人觉得呢?”
颜奕铭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此子才华虽重,但恃才傲物,不若流外去磨几年。否则,朕也不敢重用。只是,繁花既说他……”
话未说完,却被李繁花用手指堵住了唇:“那贵人又觉得,繁花的预言,是否可信?”
颜奕铭有些迷惑地看着他。
李繁花微微一笑,“贵人难道不觉得,繁花的预言,其实大多数并未实现吗?”
“那是因为我们在此之前改变了事情的走向,才让预言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李繁花收了手,笑道:“人言冥冥中自有天数,但繁花的预言,却是这天道中的一个变数。因着这样一个变数,便可能使得很多事情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有时候这一刻它还是这个结局,而下一刻,它却又已完全走向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贵人知人善用,是繁花所远不能及。正因如此,在这种事情上,贵人自己的判断,岂不是比繁花的话更为可信?”
“所以贵人,莫要让繁花的话影响了您对人对事的判断才是。”
颜奕铭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道:“朕明白了。”
他重新看起面前的奏折来,只是伸出左手去拉李繁花的右手。李繁花也就任他拉着,熟练地将笔换至左手,继续之前的事。
颜奕铭轻声唤道,“繁花……”
“嗯。”
“繁花……”
“我在。”
“……”
隔了好一会儿,颜奕铭终于开口:“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你在身边,真好。”
李繁花咯咯笑道:“贵人这会儿子怎的不嫌酸了?”
“……”
颜奕铭仰头,摸了摸鼻子,“酸啊……”
但也很甜。
****
多年以后,当楼初定一身青衣纁裳,手持象笏,立于御书房之中,看着眼前的皇帝与国师视他如无物地打情骂俏,仰头无声地叹了口气……真是觉得眼睛都要瞎掉了。
原来当年他被流外的整整五年,起因竟是因为一枝花。
一枝献给皇帝的牡丹。
一想到这里,楼初定就恨不得给当年的自己两巴掌。
看着皇帝投来的满满都是“你怎么还在这儿”的眼神,楼初定简直是如释重负地逃出了上书房。
小内监迎上来,引他出宫。楼初定站在殿外,长舒口气,突然心中一动,抬头望去。
那人噙着笑站在他面前,笑容如春风拂柳,自得一派盎然春意。
“咳咳,宿迁你……一直等着啊……”
“回家吗?”
“回!当然回!这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慎言。”那人道。
楼初定连忙闭了嘴。
那人便执了他的手。若是往常,他定是要甩开的。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想想都一阵恶寒。
可刚被皇帝与国师二人狠狠摧残了一番的脑子,却是再对此事做不出任何反应了。楼初定叹了口气,心里悲凉,难道断袖真的会传染吗?
两人沉默行了一段,楼初定受不住这沉默寡言的气氛,轻叹口气,身旁人果就转头看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楼初定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宿迁你在身边,真好。”
那人怔了一瞬,垂下目光。
害羞了!
楼初定在心里哈哈大笑。
“宿迁,我突然想起一事,当年杏花宴上,本是推举你我二人一同当这探花使的,你却推辞了,便只留了我一人——你是不是当时就知道这探花使怕是要出事?”
“……猜到一点。”
“果然!”楼初定一拍手掌,“你这个不仗义的,这是把兄弟往火坑里送啊!”
“是你自己跳的。”
“……”
“那你就是看着我往坑里跳!”
“……”
该怎么告诉他呢?姚宿迁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笑着想,五年后帮他回京之人,正是自己啊。
转眼看了看两人相握的手。
…………也无所谓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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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籍诗:“无人不借花园宿,到处皆携酒器行。”
[5]官制资料来源张国刚《唐代官制》,以及……乱七八糟的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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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到很多年前的一个吐槽了,论李繁花的精分——端庄清冷的国师,灵动诱人的繁花。啊我去死!
说艹哭就艹哭,在下是个耿直的人
人生第一篇h……我圆满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为啥会多出那5000字的剧情……我想死……究竟为什么这么长……亲们见谅……
lofter客户端编辑空行居然会被吃掉……再见我去zine了……